uehara yuori

（12）
邵湛回寝室前吃了晚饭，本就不饿，稍微尝了尝许盛的储备粮就停了下来，趴在一旁，边舔爪子边看许盛吃。
“你吃饱了？”许盛抬头来看，却发现了新大陆，“等等，你还剪指甲了？”
邵湛被问懵了：“啊？”
许盛晃了晃自己的“手”，弯刀般的利爪白森森的，拇指的那根尤其粗长而锋利。再看邵湛的前掌，几乎看不到尖爪，毛乎乎的像个毛绒玩具。
对了，他是猎豹。邵湛想起这点，算是明白了许盛回消息为什么那么慢。
——和绝大多数其他猫科动物不一样，猎豹的爪子是无法收进爪鞘内的。它们的爪子可以在跑动时增强抓地力，从而使它们跑得更快，就像运动员穿的钉鞋一样。而大拇指的爪子跑动时不接触地面，以便保持锋利，用于在快要追上猎物的一瞬间伸出前肢去勾倒目标。

邵湛突然玩心大起，把前掌举到许盛面前，收缩肌肉把利爪亮出来，再收回去，如此反复演示了几次。
眼看着那爪子像弹簧刀一样，伸出来、缩进去，许盛惊讶得瞳孔一下子变圆了，立刻对着自己的尝试了一会儿，发现不得要领。
“怎么做到的？教教我。”
大概是这段时间管许盛管得有点乐在其中，让邵湛萌生了逗弄的想法，他很想说：“你求我，求我就教你。”
但是想了想，还是没这样说，而只是以他一贯冰冷的语气，言简意赅地给了答案：“不用学，你做不到。”
“为什么？连这也歧视学渣？”许盛露出一脸惊讶。
邵湛发现他变成猎豹后，也是一只面部表情十分丰富的猎豹，印象中动物世界里那些猎豹都没有这么有趣。
真的很想逗逗他，交朋友这件事有千般不好没错，但如果那人是许盛，起码变黑豹这头等棘手的事已经不算什么了，千般不好也就只剩下一半。

许盛像是不死心，又试了试，愤愤地问：“为什么我不行？”
“你不行吗？”邵湛到底还是没忍住想逗他的心思。
“操！不是！我很行！”许盛毛都炸起来了，“我是说，为什么我的爪子不能伸缩！”
“因为你是猎豹。”
“你不是吗？”
“我是豹。还有，你刚才问，为什么我比你大这么多，也是因为豹本来就比猎豹大。”
许盛好奇地凑过去比了比，猎豹的四肢果然细很多，肩也更窄一些：“原来猎豹不是一种豹。但是生物书上有这个吗？别的课本我没怎么翻开过，但生物书我还真看过。”
“没有，是我以前做的一篇阅读理解里提到的，猎豹因为爪子总露在外面而与众不同，拉丁文学名就来源于希腊语的‘爪子’这个词。”
许盛饶有兴致地让邵湛又给他表演了一会儿收爪入鞘，直到邵湛有点不耐烦地一巴掌呼在他头顶：“吃饭吧你。”
“收了爪子拍着还真是不疼。”许盛低头吃了一口东西，含含糊糊地说。

许盛吃得差不多了，抬头的时候，邵湛正在认认真真地舔毛。
“你为什么也舔毛？”他的语气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。
“猫科动物都喜欢舔毛。”
“我还以为你会嫌这种事浪费时间，不如多看几篇阅读理解。”
“舔毛有清洁和散热的功能，重点是能促进内啡肽的释放，会感到轻松愉快。舔完毛再学习效率会更高，磨刀不误砍柴工。”
“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？”许盛笑得发颤，“我的话，纯粹就是变成豹子之后无所事事，想起来经常看到小猫咪沉迷舔毛，就好奇舔了舔，发现真他妈舒服，所以我就放任自己舔了个爽。”
邵湛很理解许盛的感受。这种事无师自通，刻在动物本能里，虽然特意去想“我舔我自己全身”这件事的话，好像很恶心，但其实做的时候，放空了大脑，沉浸在里面，是真的会被内啡肽支配，感到全身轻松无比，心情也会平静下来。
看起来填饱了肚子的许盛正打算也来放松一下，他把垫着食物的一次性桌布推到一边，跳到床上，也开始一下一下地舔着前肢。

两头猛兽聚在一起，似乎还有点岁月静好的样子，他俩边各自舔毛边漫无目的地聊天。
许盛先起的话头：“我第一次变豹子是中考之后，你呢？”
“你是猎豹。”刚才就想纠正了。
“差不多嘛。”
“差很多，连亚科都不同。”
“？”学霸的脑回路是这么奇怪的吗？“好吧，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变的。”
“初二。”
“你家里人一直没发现吗？”
“我一个人住。”
许盛闻言“哦”了一声，没多问什么，邵湛隐约觉得他愣了一下，也可能只是错觉。

然后许盛说起了自己第一次变猎豹时的惊悚回忆。
中考之后，正值暑假，那天晚上他突然身体不适，随后就变成了猎豹。当时他似乎在潜意识里认为这不算什么异常情况，也可能是因为常看漫画，看过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，所以最后还是没花太多功夫就接受了这件事。
幸好他妈妈那天加班，很晚才回家，以为他已经睡了，就没开他房间门。他惊慌又无措，躲在被窝里，不知躲了多久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，第二天一早睡醒，就发现自己变回了人类。
许盛说在那个暑假里，他总共变了两次。第二次变，有经验了，就没那么惊慌失措了。
等到上了高中，他就申请了单人寝。这一点邵湛也一样。
次数多了，许盛也渐渐总结出规律，邵湛听他讲的规律，和自己的差不多：“所以你下午不是因为这个逃课？”
“呃，纪律委员大人，你不是要告诉老师吧？”
“不告诉。”
“嗯，我去办了点别的事。”
……

后来话题不知怎么又绕回猫粮上：“我有时候会喂喂猫，有天我看着猫吃东西，突然灵机一动，买了妙鲜包和猫粮当储备食品，豹子也算是猫嘛。”
内啡肽让人心情愉悦，聊天的气氛有点过于好了。邵湛感觉到他俩之间正在迅速破冰，从纪律委员和重点管束对象，突然变成了可以谈心的同学。他太久没有对谁敞开过心扉，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很不习惯，为了掩饰这种不自然，他又纠正许盛：“不是豹子，是猎豹。”
“好，猎豹。我也没想要提高成绩，其实不用教我，我答错的题很多，你不用太在意这个。”
“纠正你是因为你是小猫咪，我不是。”邵湛趴的地方离他们刚才“聚餐”的位置不远，他轻轻扒了一下妙鲜包的包装袋。
“靠，我怎么就是小猫咪了，猎豹也不是小猫咪吧？”
“猎豹是猫亚科的，豹是豹亚科的。”
“那黑豹呢？”
“我这就是豹，黑变，跟白化相反，只是毛色变异，不是不同物种。”
“听不懂。”
……

邵湛说完“不用，没多少”后，因为想起梦里的情景，走了神，没听到许盛回他话。
许盛说：“就算没多少，也应该给你的。”
说完后，邵湛半天没反应。
许盛以为他不想加好友，毕竟学神高冷是出了名的，他俩梦里互换身体后熟悉起来了，现实中可还算不上熟。于是他又说：“没别的意思，我就是不想白吃你的喝你的，你不用担心，之后你可以删掉我，要不然我给你现金？”
邵湛这才回过神来，从兜里掏出手机加了好友。
许盛问这些早饭多少钱，邵湛说了个大概，许盛就发了个一半金额的红包，看着对方拆红包时，他说：“同桌，其实我可以自己买饭的，买饭而已，用左手还是不至于弄伤自己的。”

吃完早饭后，他们结伴去教室，早自习正好结束。许盛这才意识到，他的学神同桌，为了给他送早饭，没上早自习。
不过还没顾上惊诧，就被班长侯俊叫住了。侯俊也是下课围观许盛打游戏的那些人之一，几天下来已经跟许盛混得有点熟，面对自带冷冻效果的学神和只是名头吓人的校霸，他果断选择了通过跟后者搭话来开启话题。
侯俊先关心了一下许盛的伤势，然后才说正事。这学期开学时就下发了通知，计划于第三周安排高二年级去青少年教育基地，开展学农活动，要进行分组，侯俊来问他俩的意思。毕竟这是班上最大的两尊佛，还是先问他俩最好。
邵湛想也没想地说：“我同桌手不方便，让他跟我一组。”
说完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许盛，问：“行吗？”
许盛摸摸鼻子：“我没什么意见。”
一个是随时可能违规违纪的地雷，一个又高冷得让人不敢近身，有他俩中任何一个的组，都可能会面临没人愿意加入的情况。现在这两位自愿同一组，侯俊自然求之不得，赶紧在分组表上写他们的名字，像生怕谁反悔似的，边写边嘱咐：“学农通知开学就发了，你们如果上周末没回家的，今天周五，正好回家，记得带给家长签字，周一要交。自己也看一下通知上的要求。”
“那个，同桌，”许盛突然想起开学那天，好像是发了一张什么通知，但当时他听老师讲学期安排听得百无聊赖，直接把通知翻过来，在背面涂鸦，涂完就扔了，“通知被我扔了，你的放学借我复印一份？”
邵湛抽出那张通知，拿手机对着注意事项部分拍了个照，然后将纸递给许盛：“给你了，我不用交家长签字。”
同桌既然是学神，不需要交家长签字似乎也合情合理，许盛没多想，接过邵湛的通知收了起来。

—TBC—